哲漢 １３
最後一個臨還沒講完，勝哲抬頭看見來人，不等他狂比噤聲的手勢，就已經自己消了音。
「他人呢？」勝哲手舉在嘴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唇咧咧動著。
「在車裡。」比了比外面，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隔著一個櫃檯神神秘秘不講話嗚嚕嗚嚕的溝通著。
抬起櫃檯分隔裡外的翻板，招招手示意他進來，然後兩個大男人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的在角落瑟縮蹲下竊竊私語。
「他又叫你來了？」
「想也知道，我又來了。」
「他還好嗎？」
「老樣子啊，電力又要耗竭了，所以你快隨便擺幾個姿勢讓我拍，幫你家小兔我家少爺充個電。」
下完指令後經紀人鑽了出去，拿起手機想辦法揣摩一個有點路人又有點偷拍、還要五官分明甚至不能晃到的清晰照片。
「這樣可以嗎？」手語東指西劃，勝哲一個人在櫃檯邊咖啡桌前搖來晃去，又要不太經意又要兼顧表情，動作不能假裝卻又要讓他有所遐想⋯⋯
啊，他家小兔怎麼這麼厲害能當藝人？
擺拍真的好難。
「可以可以。」比了個 OK 的手勢，經紀人沒有想要理那麼多面前男人的戀愛心思，開啟了連拍模式就是一陣狂拍亂按。
沒有一百張也有五十張的存貨之後他正要收起手機，誰知勝哲還不滿意了。「欸，這樣就夠了嗎？」
「我記憶體都快不夠了你們兩個到底還想要怎樣！」
「那不然再一張，一張就好。他特別喜歡我把袖子捲起來⋯⋯」
「那你剛剛幹嘛不捲！！！！！！！」
「不捲他也喜歡啊。」
「戀愛都被你們談走了我談什麼？彈塗魚嗎？」
「好了不要搞笑，快拍啦。」
「⋯⋯好的，還真是謝謝您慷慨解囊，我會完璧歸趙交給我家主子的。」
想起淨漢最近那確實要死不活的疲憊，經紀人還是喀喳喀喳聽話又拍了幾張，收起手機後他想起。「話說你們之前那個活動還有嗎？」
「什麼活動？」
「搜集愛心杯蓋那個啊，你上次畫了愛心之後他死都不肯把杯蓋丟掉，天天放在包包裡。」
「誰跟你說那是活動？」
「你們家工讀生啊。」
「那是我專門為他畫的，幸好他有喜歡。」
轉身做了兩杯飲品，一杯冰美式、一杯熱的焦糖瑪奇朵，先遞過前面那杯給經紀人，勝哲拿起筆，這次不只畫了愛心，還畫了笑臉跟星星。
「喏，他的。再麻煩你了。」
「不會，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撐過巡演我就謝天謝地了。」
「啊，說到巡演，這次有一個驚喜環節沒有讓他知道，是我們私底下正在募集粉絲用一句他的歌詞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是紙條，你寫好再給我吧。」
ｘ
那日分別淨漢說的堅決，所以之後的每一天，他不敢再多做聯繫，只是一個人想著，無時無刻都在想著。
街道上的看板、手機裡的社群、相簿裡數不清的照片、還有心裡從未黯淡過的臉蛋，只要關乎於他，就連一丁點的痕跡勝哲都捨不得省略。
分開之前，他只知道他愛他。
分開之後，他才知道他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愛他。
和他從相識、相知到相愛，一切都太快了。
像流沙，他一腳踩進，因為太澎湃的心緒所以激起大大的動靜，然後只是越陷越深，無法自救、也無法自拔。
所以理不清的不安和困惑越來越多，無數積累成了未爆彈，在他帶著濕寒踏進眼裡的那一天同時引爆。
當他說出不再見面的那一句，心確實像是要碎了。
可是除了痛，他同時也不能謊騙的，感受到釋懷。
因為他從未正視過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所以只是看見眼前的風暴即將要消逝，對他而言，那或許就意味可以重新大口呼吸的開始。
直到他的世界因為少了他而慢了下來，他才終於有空間，停下手邊的掙扎，讓緊緊抑壓他的細沙慢慢退去。
視線清明了，所以眼前重新清晰了。
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心，再也不慌了。
有些痛，在相戀之間更磨蝕；有些愛，在分開之後才開始。
正當他揣想著要如何才能重新與他聯繫上，幸好，經紀人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經紀人說他自從那日之後就再沒真心笑過，像個行屍走肉的漂亮娃娃，只有在他刻意向他提及勝哲，他才會像回過神，拉著他說後悔，說不對，日日細數歉疚，夜夜呆愣思念。
所以他建議他，既然還惦掛著，就厚著臉皮繼續愛吧。
於是紅薯偷拍計畫開始，就快消失的他，才慢慢的被片片拼了回來。
知道他們即便說過分離卻不曾真的分離，勝哲不只一次為此感謝上帝老天，或是所有的冥冥註定。
於是他盯著那張彩色小紙好幾夜，挑選著、琢磨著、衡量著什麼樣的歌詞和相稱的旋律，能夠代替他的心意，傳達到他的心裡。
終於在世巡開始的前一天，他提起筆，寫下乘載他所有情緒的那一句。
ｘ
世界巡迴演唱會盛大開幕於他們都居住的城市，一票難求的炸裂人氣硬是將淨漢的知名度再往上翻了幾倍，大街小巷都能看見宣傳的螢幕，放眼望去都是他代言的各項產品。
注定耀眼的星星，終究成了世人眼裡最璀璨的那一剎光芒。
準備充足的舞台表演伴隨轟耳的歡呼尖叫，淨漢在台上肆意狂妄地展現著所有的自己，就像那天他戴著兔子頭套，最歡暢盡興的模樣。
每個舞台結束的短暫黑暗，他都悄悄握緊了褲邊口袋的微小突起。
「因為我正追著一顆星星啊。」
「那是一顆璀璨光亮，讓我就連一剎那都捨不得移開眼的耀眼星星。」
勝哲曾經說過的話，淨漢從沒忘記過。
他的愛人也在台下，一瞬未移的望著眼前的自己。
現在的他，好像不用兔子頭套，也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了。
聽見自己正享受舞台的脈搏，聽見所有愛他的人大聲的肯定，也聽見那顆渴望著被擁抱的悸動，是自始至終只對一人而生的心動。
是歌手、是舞者、是偶像、是明星。他，是尹淨漢。
張開雙臂輕輕抬頭仰望黑夜，閉上眼，讓自己成為乍現照亮黑夜的光。
ｘ
無數次的安可過後，淨漢終於成功的下了舞台，心心念念著約定而匆忙換下顯眼的舞台裝扮，奮力拔著不易脫的長靴在房裡單腳繞著圈圈，嘴裡不由自主的罵聲連篇。
「坐著脫好嗎？要是還沒見到他就先跌死，你鐵定會化成厲鬼去找服裝師。」經紀人走進他的休息室，眼見這荒唐的光景也已經見怪不怪。
「還記得剛剛粉絲做給你的驚喜影片吧，有很多歌詞留言的。」
「這裡還有一份不能放進去的，你自己看吧。」
「然後車在外面等，弄好趕快出來，他在等你了。」
好不容易踹掉腳上的束縛，淨漢接過那張小紙，不用猜也知道是來自於誰。
讓他遲疑的是裡面的內容。
在分開好一陣子的現在，他想對他說的，和自己想跟他說的，會是一樣的嗎？
萬人面前表演毫無膽怯的他，面對一張不堪用力的紙片，卻顫抖的都快無法好好將對折打開。
直到黑色的墨水出現在眼前，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又像是不確定般的輕聲念出，然後酸氣湧上鼻尖，水氣滴上了紙面，顧不了太多的他直接奪門而出，腦中只剩下一個確切強大的念頭。
—— 他要去見他。
被留在潔白桌面上的單薄紙片被空調拂的晃動，上面只有簡簡單單一句歌詞。
「即使世界終將毀滅，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ｘ
一樣隔著不長不短的斑馬線，只是站在廣告看板下的人，換成了勝哲。
紅燈的秒數久的就像一輩子，他就站在那看向自己，一如既往笑的溫柔寵溺。
所以綠燈了，這次換他走向他。
腳下越靠近他的每一步，都是曾經的不安與掙扎，那些痛苦和眼淚，他一個都沒忘，過去上演的情節，未來可能也會一次次的重蹈覆徹。
可是，他就在那裡，再堅定不過的，對自己展開了雙手。
「尹淨漢！」
風吹過兩人衣偏，將他的呼喚帶到了他的耳邊。
久違的聲音，久違的氣味，他幾乎是跑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地撲向了久違的懷抱。
「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緊緊摟著懷中的嬌弱身影，勝哲輕輕開口。
「就算和你在一起，我永遠都無法存在也沒關係，只要你在就好了。」
「如果未來我們曝光了，你就再闢謠，又曝光了，你就再否認。」
「只要每個夜深你能回到我懷裡和我一起入睡，我不在乎在外界的眼光裡我們有沒有在一起。」
微微放開隱隱啜泣的人兒，他傾下身，抹去燙進他心口的淚滴。
「尹淨漢，夢想和愛情，我不要你選擇，我要你兩個都能擁有。」
見面前人哭得更厲害，勝哲心一軟，只好再將他帶進懷柔柔拍著哄著。
「傻瓜，你先別顧著哭，倒是給我個答覆啊⋯⋯」
「好。」
他終於開口，帶著濃濃哽咽和鼻音。
「好什麼？」
「即使世界終將毀滅，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ｘ
찾아가면 되지, 조금 멀면 어때
我去找你就行了 就算有點遠又如何
우리 둘이 이어져 있는 선을 따라서
只要沿著我們相連的線
내 이름 마음에 새겼다 말할 때
當你說從此將我的名字刻在心上的時候
내 눈이 커진 이율 기억해
請記住我瞪大雙眼的原因
지금 난 너와 똑같은 무엇이든 필요해
現在我和你 需要著相同的東西
하지만 나에겐 있지 않으니까
但是現在你不在我身邊
우리 다시 만나자
所以我們再次相見吧
내가 도착하기 전까지 잘 지내고 있어야 해
在我到達之前 你一定要過得很好
지금 널 찾아가고 있어
現在 我正在朝你狂奔而去
—— SEVENTEEN 〈Run to you〉
ｘ
天上的星星也會疲倦，棲息上小咖啡店裡的昏黃認作了家；不愛探險新路的行人也會好奇，伸直了手臂將燦星作為仰望的方向。
光是一樣的，心沒有等差。
不同世界的跨越，只需一條非你不可的紅線。
落在相視珍惜的夜色裡，他們愛的剛剛好，誰拯救了誰，似乎已經不太重要。
所以不管是在萬眾駐足凝望的光幕下，還是僅限彼此的眼眸裡，只要你在這裡，愛就在這裡。
不疾不徐，不多不少，成為豐富日常的養份，也成為黑暗後的清晨；當日子慢慢寫成了一生，小兔明星和浣熊店長，從此就不必再擔心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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