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漢 13

〈 PART 3 〉

雖然機會並不多,但自從那天之後,只要淨漢一抽空便會往紅薯與嘟跑,借上整天的儲藏室休眠;只要他來,勝哲也會貼心地將後門的鎖仔細帶過,確保他不會被任何意外給打擾,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

然後當勝哲終於忙完,他會熟門熟路的直接先作好餐點和咖啡,然後叫醒淨漢,兩個人一起吃著熱騰騰的食物(通常都是紅薯年糕),每一次勝哲都致力於讓淨漢喝上一杯不同的咖啡,只是最後小兔通常都只鍾情於那杯甜甜暖暖的老樣子。


漫無邊際的聽淨漢聊著他從沒想過的演藝圈秘辛,也聽勝哲講過一個又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奧客日記,沒有誰的話題比較重要、沒有誰的生活比較光亮,只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分享著彼此的日常。


當兩人都吃飽喝足,淨漢會跟在勝哲身邊偶爾幫著打雜,雖然在勝哲眼裡他那些完全不熟悉的舉動簡直就是替自己添亂,不過看著他開心雀躍地套著紅白色塑膠手套東搓西刷的,讓他多摔破幾個杯子好像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轟炸完流理臺,唯恐天下不亂的絨毛白兔晃到他身邊,興致饒饒地看著他清理咖啡機時,突然喋喋開口。


「店長,你可以教我怎麼做焦糖瑪奇朵嗎?」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瑪奇朵中毒,現在只要一天沒喝到就覺得少了點什麼,可是我又沒時間天天來這邊⋯⋯」

「如果你教我的話,這樣我在家也可以自己泡來喝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焦糖瑪奇朵做起來不是那麼簡單,還是你學做拿鐵就好?」

「我要焦糖!」

「你屬螞蟻嗎?」

「我屬狗蟻*。」

(附註:すごい,羅馬拼音為 su-go-i,日文「好棒棒」的意思)


兩人相處之間太過平凡,勝哲常常會不小心忘記自己面前這個亂講著諧音梗的人,竟是鎂光燈下的璀璨焦點;生活裡的淨漢,褪去了一身繁複鮮亮的舞台氣,秀氣乾淨的就像未經加工的琢玉。


彎彎的笑眼瞇的像古城中的綿綿拱橋,微長的髮隨意被他勾在耳後,小巧的耳垂上配戴了溫潤的潔白珍珠鑲嵌精緻水鑽的耳飾,毫光熒熒,勝哲側眼望去,卻像撞進了一片綿密的星河。


「你有聽過藍山咖啡嗎?」勝哲沒有移開眼,只是嘴角上揚微彎下身,用右手肘撐著木桌讓自己更愜意地看著眼前人。

「沒什麼印象,很好喝?」

「在精品咖啡還沒普及之前,藍山咖啡可以說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咖啡豆了。」

「那我要喝。」

「我還沒那個錢可以進口咧。」左手中指指節敲上淨漢的額,聽他噫噫喔喔地叫著笑意更深。


「比起喝,你知道為什麼藍山被稱為藍山嗎?」

「尊請師父傳道授業解惑。」

「藍山山脈位於牙買加東部,在加勒比海環繞下,當天氣晴朗陽光直射在蔚藍海面,山峰便會反射海水璀璨的藍色光芒,因此被稱作為藍山。」


「你不是正在苦惱下一次巡演的名字嗎?就叫 Blue mountain 怎麼樣?」

「哎唷,沒想到我們店長很有取名的 sense?」

「那再下一次巡演我要叫 Yellow duck。」

「不如叫 Pink pig 吧。」


頻率意外相近的兩人,即便對話開始走向沒有意義,反而也成了亂七八糟的笑意。


「啊我的瑪奇朵咧?」

「喔對對,那你家有磨豆機嗎?」

「⋯⋯」

「有手沖壺嗎?」

「⋯⋯」


看他一臉不管問什麼都是「哈哈我沒有耶」的臉,勝哲忍不住莞爾懟回。「請問你家有什麼任何跟咖啡相關的器具嗎?」


「我家有杯子。」

表情裝上大大的理直氣壯趾高氣昂,差點都要以為他講出什麼了不得的話。


「哇~我們大明星家有可以喝咖啡的杯子,好~棒~~喔~~~」

勝哲先是有夠浮誇的拍了拍手,然後回過頭無奈嘆了口氣。


「我幫你磨好你喜歡的咖啡粉,要喝的時候直接倒在杯子裡加熱水跟焦糖醬還有牛奶就好了。」

「啊牛奶記得要先微波過喔,不然你咖啡半溫不冰,不是熱的你又不喝。」


「這樣做出來味道會跟在這裡喝到的一樣嗎?」淨漢聽見所有問題都有萬能店長幫忙解套,興奮的小腳腳在地上踩踩蹬蹬。


「廢話,當然不會啊。」

「如果你在家就可以喝到一模一樣的,那你就不會來了。」


勝哲挑選著豆子秤秤斤兩,沒有想太多的便脫口而出。

然後他熟練地將一杯咖啡色的橢圓顆粒倒入磨豆機,刺耳的碎裂聲響充斥整個咖啡店,淨漢嘴巴動了動,卻只有他自己聽得見那句沒有想讓世界知道的悄悄話。


「可是我家又沒有你。」


仔細將磨好的咖啡粉分裝成一杯一杯的粉量,隨手替他擠了些店內專用的焦糖醬和糖漿,甚至儀式感滿滿的貼上了店內招牌的浣熊貼紙,勝哲將全部的食材盛成一個小巧可愛的紙盒後才滿意遞過。


「好啦,你回家試試看。不好喝的話,就常來我這吧。」


他伸手揉亂了自己一頭整齊的軟髮,看著面前英挺深邃的五官總笑的寵溺,就像是住進了童話故事裡豬三弟的磚瓦房,堅固又令人安心。


初面演藝圈的殘酷,他肉身抵擋,卻潰不成軍;於是連滾帶爬的在心裡建起了茅草屋,誰料依舊一吹即散。


長大了、見得多了,一片一片的他從自己身上刨下麻木,堆成了木頭砌成的小屋,偶爾颳風漏雨,卻勉強能過活了,能呼吸了。


直到有了一方窄小卻溫暖的儲藏室與那抹縱容的微笑,以及每一句在日常對話裡發酵再發酵的親近,總像是在和他說,他好像終於找到了無堅不摧的逃出口,不用再過得勉強,而能真的推開窗戶,透透藏著咖啡香的新鮮空氣。



今天是淨漢沒有來店裡的日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會不自覺的期待在推門聲帶來的風鈴響起,就會看見一隻總愛把自己包進寬大衣物裡,卻反而更顯纖細的清秀小兔。


一如往常忙碌到了深夜,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時,圍裙口袋裡響起特別的音效,那是勝哲特地調整的直播提醒。


認識淨漢之後,不管是他教的還是自學的,相關偶像大大小小的知識相較過去了解許多,例如也下載了這個追星必備可以看到偶像直播和發文的 APP。


說也奇妙,兩個人明明認識了好一陣子,也不再算是陌生的關係,卻沒有人先開口和另一人交換聯繫方式,能夠見面,全靠淨漢主動出現在咖啡店。不過這樣也好吧,畢竟淨漢的身份不同,如果因為自己的疏忽卻外流了對方的資訊,那反而會造成他更多的困擾。


勝哲沒有針對這一點多做揣想,只是默默覺得身為偶像光鮮亮麗的背後,他看到的更多是淨漢常常像是迷失在遠方的眼神。


那個霎那,他總覺得,下一秒他好像就會失去他。

所以不管用任何方法,或許是一杯咖啡、一聲呼喚、即便是再普通不過的招呼,只要他重新看向自己,都好。


打開 APP,追蹤的清單裡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熟悉的臉蛋和姓名。

看見稱呼旁亮著的紅點,勝哲微笑點擊,然後淨漢身著輕便出現在螢幕那一端,瞥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應該是剛梳洗完要準備休息了吧。


一邊拿著手機,勝哲一邊隨意跺回儲藏室,窩在懶骨頭裡他就像其他粉絲,因為那個好看到不行的微笑而跟著微笑,也跟著他狡黠的捉弄而一起樂不可支。

他的一切都依舊很好,只是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勝哲也沒有漏看,想起他上次來已經是好一陣子前的事,那他這段時間,一定都沒有睡好吧。


等下次他來,是該好好唸唸他了。


指尖隨意撥弄著粉絲的留言,突然勝哲定睛在其中一則,他幾乎是立刻皺起了眉,然後開始有目的的往上滑,嘗試尋找更多同一人發出的訊息。


「淨漢是不是喜歡 xx 牌子的洗髮精?」

「淨漢有好多品牌的香水呢。」

「淨漢的衣服都好好看,我也好想要有這麼多漂亮的衣服。」


在外人眼中可能都像是隨意發出的文字,如果不是因為勝哲看見了那一句關鍵詞,他或許也不會注意到任何不對。


「原來淨漢喜歡紅薯與嘟的咖啡粉嗎?那我也要去買。」


除了他上次親手替淨漢磨的那一袋咖啡粉之外,店內沒有販售過任何粉類的相關產品,既然如此,這個粉絲又怎麼會知道紅薯與嘟有出粉類的商品,甚至知道淨漢喜歡?


心中湧起濃濃的不安,勝哲左思右想,只能得出一個可能性。


下意識點開聯絡人,才又想起他並沒有淨漢的聯絡方式,唯一有可能在當下讓他注意到的方式,只有透過直播。


於是他開始不停的刷下重複的留言,只希望淨漢可以知道這是他發出的暗號。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店長在找愛喝焦糖瑪奇朵的儲藏室王子,請私訊粉專領獎。」 



果然洗版的無意義文字開始被粉絲群起抗議,另一端的淨漢滑著留言也立刻注意到了,勝哲聽到他因為想理解而一字一字唸出,然後眸光閃爍片刻,繼續維持一樣的音調再次開口。


「大家,我去上個廁所,你們等我一下下,我很快回來!」


見淨漢消失在螢幕不過片刻,手機就響起了咖啡店粉專的私訊通知。


「店長?是你找我嗎?」


「尹淨漢,你聽我說,現在立刻把你家地址給我。」飛快打著字,勝哲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速可以這麼奔疾。


「我覺得你家有私生。」

「他明確講出我的店名跟我只送過你的咖啡粉,除了他人就在你家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就算有其他的可能,我不敢也不想冒險。」


聊天室的另一端遲遲沒有回覆,只有正在打字的狀態符號,勝哲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他臉上的驚懼,心瞬間揪緊般的窒息。


「你不要緊張,先把地址給我,也跟你經紀人說一聲。回去之後繼續直播,不要驚動他,我到了會按門鈴,那個時候你就假裝是外送來了把直播關掉就好。」


勝哲一邊打著字,已經一邊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就等目的地出現。


「我家在這裡,我會先請經紀人跟警衛先打聲招呼,你只要說是我的訪客就可以直接上來。」


淨漢終於在下一分鐘後回覆勝哲需要知道的資訊,套上安全帽,勝哲發動油門前如是打下。


「淨漢,不要擔心,我會去找你,我現在就要去找你。」

「等我,我很快就到,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

像是在講給淨漢聽、也像是在講給自己聽,勝哲握緊了拳,也一同握緊了承諾。


「嗯,我等你。」淨漢回覆。然後頓了頓,又出現了下一句。

「店長⋯⋯」


「快來,我⋯⋯會怕。」



騎上外送用的機車,勝哲油門催的死勁,刮臉的風刺痛了安全帽未遮蔽的地方,耳機裡繼續播著淨漢的直播,他乖乖遵照指令像沒事一樣的談天說地,可是勝哲聽得出來在語尾丁點的飄忽,一定都藏著他深深的不安。


幸好夜深人車稀少,筆直的大道綠燈長排通行,不然他真的很可能在等待紅燈之時活生生被焦慮啃食殆盡。


原訂三十分鐘的車程在他一路狂飆下,不到一半時間他就已經抵達高級大樓的門廊,按照淨漢剛剛說的,他順利通過警衛,按下往 7 樓的電梯。


一層一戶的設計本是為了更寬敞高級的舒適感,沒想到在私生眼前卻成了最方便辨識的選擇,勝哲警覺環顧門口四周,隨後立刻按下了電鈴。 


耳機裡也同步傳出電鈴聲,他聽見淨漢隨口向粉絲道了別,然後急沖沖的腳步從門後響起,一打開門勝哲就像外送員一般和他大聲核對著餐點,只是手一撈,瞬間把淨漢摟進懷裡。


「不怕,我來了,沒事了。」


靠在耳邊他輕聲低喃,撫了撫淨漢的背,在親眼見他毫髮無傷的那刻,懸在心頭上的慌張才稍微有了落地的喘息。


擁抱片刻,勝哲稍微鬆開懷示意淨漢噤聲的同時,手一拽便將他拉出了大門,自己流星大步踏了進去便將厚重的門直接關上。


他不要他和他一起待在室內。

相較起來,讓淨漢暫時先待在門外反而是更安全的選擇;畢竟所有的惡意都是衝著他來,他定要平安無事,才是眼前唯一圭臬。


一步一步往室內走,勝哲記得剛剛看到的留言大部分都和廚房、衛浴相關,推測了個大概的方向,他便往前直進。


相對狹窄的浴室空無一人,確定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之後,勝哲定了定心神,踏穩腳步轉身往廚房走去。


做生意久了,所謂人氣,勝哲稍微還感覺得出來。


這裡絕對有人。


順手在旁邊的櫥櫃上拿起一個長形的花瓶,勝哲才剛摁開廚房原本按熄的燈,瞬間一絲銀光從冰箱旁的窄縫一閃而出,他急速蹲低往旁邊滾落才躲過突襲,一個矮小的女性在燈亮起的瞬間出現眼前,身著樸素簡單卻光著腳,若非她手中死死握著針筒,不然絕對是走在路上不會多看一眼的平凡存在。


勝哲將手中的花瓶砸向她赤裸的腿,雖未擊中,不過應聲破裂的玻璃碎屑佈滿四周,瞬間成了最好困住那人的囚牢。


見她低頭片晌慌亂,勝哲抓住機會往前一撲,直接將女人舉起撞上身後潔白的石牆,一手用掌心抵著她的肩,一手不給開口的直接掐上了她的喉。


「這年頭粉絲還能逆主了,連針筒都敢拿?」


「裡面是什麼?」

鎖喉的力度更大,勝哲短暫鬆開另隻掌心奪過她手中的武器,舉到她面前搖晃著,女人只是慘白著臉左右搖著頭,決心不開口。


「不說?」

「也行,算你好運,人生最後一天能親眼見上偶像一面。」


感覺到她的氣管就在自己的指尖,只要再微微施力,她就會有斷氣的可能。


何樂而不為?


她敢傷他,他就要她付出代價。


似乎也感受到勝哲的殺意毫無一絲謊言,她鬆開了唇,斷續破碎。「安⋯⋯安眠⋯⋯藥。」


既然是安眠藥,那她就是想不經意讓淨漢服下,然後趁機對他為所欲為吧。


冷笑一聲,勝哲直接將手中的針筒往眼前脖項隨便一插,拇指輕輕鬆鬆往下抵壓,將所有針管裡的透明液體盡數打進了女人體內。


「那你就先好好睡一下吧。」


過量的安眠藥瞬間注射,女人沒過數秒就軟下了身體,勝哲一鬆手,她便倒在了一邊。


再次確認她已經沉沉睡去,勝哲走回玄關將門拉開,一隻暴衝的小兔差點再撞進自己懷裡,他穩住他的身體,然後將淨漢帶到沙發上坐下。


看著廚房滿目瘡痍,淨漢扯過他的手臂和身體著急確認,語氣有著不比自己更少的擔憂。「店長,你還好嗎?剛剛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我鎖在外面?」


「我沒事,那女人應該是你的私生粉絲,她拿著安眠藥可能想攻擊你,結果我一嚇她反而不小心把針戳進自己體內,睡著了。」


剛剛自己過於激動不用跟他說,他只要知道現在沒事,就可以了。


「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要是你受傷了怎麼辦?要是她拿著的不是針筒而是刀怎麼辦?為什麼不乾脆在外面等經紀人或報警都好啊⋯⋯」淨漢越講越顫抖,剛剛被留在門外的驚慌,聽見屋內的打鬥聲和碎裂聲,他一心只想著如果他害他出事了,他該怎麼辦。


「沒事,嗯?你看我好好的啊。」掌心輕輕貼上淨漢勒緊的拳頭,勝哲柔聲。「我沒有跟你說嗎?這麼多年每天扛好幾公斤重的咖啡袋,比任何重訓都有用?」


「亂說什麼⋯⋯」


話還沒說完,門外便是另一人神情緊張地跑進屋內。「淨漢!你沒事嗎?」


「嗯,我沒事。這是我朋友,剛剛幫了我。」

「店長,這是我的經紀人。」


「啊,你就是紅薯與嘟的店長吧,我有聽淨漢說過你。」


勝哲隨後簡單和經紀人告知現在的情況,經紀人拿起手機的同時轉頭便問向坐在沙發上還有些回不了神的當事人。「淨漢,我先幫你訂飯店,你去那住一晚?」


「店長⋯⋯我可以去紅薯與嘟嗎?」

不望向開口的經紀人,淨漢扭頭看著另一側的勝哲。

他現在只想回到那個令他安心的天地,在有他味道的懶骨頭上好好窩上一晚。


「不然這樣,今天先讓淨漢去我那休息?比起公眾的飯店也比較不會惹人矚目。」


「也好,那這邊後續就交給我處理,淨漢就先麻煩店長了。」



「來,安全帽。」

遞過一頂放在車廂的備用安全帽,勝哲跨上機車,等淨漢隨後坐上。


「回去紅薯與嘟嗎?」

「你還真的又想回儲藏室啊?一個大明星天天往儲藏室跑像什麼樣子。」

「我喜歡的樣子啊⋯⋯」藏在安全帽裡的聲音悶悶堵堵,是只在勝哲面前才會出現的軟糯撒嬌。


「笨蛋,今天都嚇成這樣就別回咖啡店了。」

「要走囉,抱好。」

「帶你回我真正的家。」



其實勝哲的家和儲藏室,雖然大小不同,但整體風格倒也一致,簡單乾淨、清爽溫韾。


鼻息之間都是熟悉安心的味道,淨漢坐在沙發上,終於可以鬆下警惕的情緒,卻是大大的後怕陣陣洶湧來襲。


窩在沙發上的小兔滿臉畏懼,勝哲心裡說不出來的堵塞,他轉進廚房泡了杯熱牛奶讓他暖手暖胃,卻見他一口都不喝,只是呆呆地用藏進衣袖裡的指尖捧著。


嘆了口氣,勝哲抽過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毯子,將淨漢從頭到尾包裹起來,就像當時替他蓋上淺藍襯衫,僅僅除了一點不同;看面前瘦弱肩臂在布料下止不住的發顫,他沒有別的想法,伸手一摟再次將他帶進了懷。


「嚇壞了吧?」

「不怕了,我在,你很安全了。」


一遍一遍說著一樣的話,一遍一遍輕輕拍著淨漢的後背,他讓他貼著自己,希望用最直接的溫暖能驅散他所有的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懷裡的人呼息慢慢變得悠長,他偷偷揭開毛毯一角,見他眼角還有未掉落的些許水光,卻是已經睡去。


一定累壞了。

任誰面對這麼可怕的場景都得崩潰,他甚至還要孤身一人與未知的威脅共處一室,這是要有多大的心理素質才能在直播時繼續維持無事的態度?


他到底⋯⋯都在過著什麼樣子的生活?


勝哲輕輕順了順他的髮際,滿眼都是自己並未發現的心碎與心疼。


「我就在這,睡醒了我也還在你身邊。」

低下頭,在他耳邊用著再暗不過的音量,悄悄許下了陪伴。


淨漢好像朦朧中聽見了勝哲的聲音,雖然聽不清,但是那片不變的溫柔就像他最愛的焦糖瑪奇朵,暖暖甜甜,總能一再讓他安心淪陷。



窗外天色甚至還未亮,淨漢在一陣揪緊和掙扎中驚惶嚇醒。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有歇斯底里的女人、有那雙赤裸的白腿、有亮晃晃的銀針、更有血跡斑斑的崔勝哲。


他記得看到他在面前倒下,心痛的刺骨瞬間讓他睜開了眼,意識到一切都只是虛幻夢境之後,胸腔卻還是止不住的激烈跳動。


深深吸了幾口氣,淨漢眨了眨眼,嘗試在黑暗的空間裡看出些端倪;隨著視力逐漸清晰,他看見勝哲就躺在自己身邊,即便沉睡了卻也不忘牽著他的手,一晚都沒有鬆開。


他記得他是在沙發上睡著的,所以等他睡著後,他還把他抱回了床上?

床頭櫃有裝著水的保溫杯,蓬鬆的軟被完好覆蓋著自己,這些細瑣卻無微不至的照顧,都是勝哲的貼心。


一滴、兩滴、然後串成了晶透的水線,眼淚不受控制的撲簌簌掉,比起來自先前的驚嚇,淨漢知道,更多是來自於從未感受過的溫柔保護。


似乎察覺身旁人的動靜,勝哲帶著濃濃睡音,啞澀開口。「漢⋯⋯不哭,我在。」唇際輕輕蹭上淨漢的額,相牽的手微微施力將他納入懷裡,小心呵疼著。


他想起從來不和他人透露情緒的自己,卻誠實和他說了怕,然後所有的忐忑都在他出現之後被牢牢鎖進了大大的安全感裡。


滾燙厚實的胸膛印著沉著穩定的心跳,在他替他圈起的小小世界,淨漢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放心過。


「謝謝你,又救了我。」


在陽光將他們叫醒之前,是淨漢成為公眾人物之後,睡得最好的一夜。



Just shoot the S-O-S, S-O-S

只要你發出求救訊號


Just shoot the S-O-S, S-O-S

只要你放聲吶喊呼救


Please tell me, S-O-S, S-O-S

只要你呼喚我 


Don't worry, I'll be waitin' here

別擔心 我會一直在這裡守護


All the time 'cause I'm your friend

因為你對我來說 無比重要


—— SEVENTEEN SOS (Prod. Marshm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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