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制服下的煙花 〉・哲漢 1
教室內四方牆壁困住了一隻隻名為躁動的獸,黑板上寫的方程式一五一十落進習題,有關機率、有關變數、有關期望值,他不懂考題裡的主角為什麼永遠想投擲一顆不公正的骰子,又或是總從袋裡一次拿出一顆球,卻好奇所有可能的排列組合。
電風扇嗡嗡在頭上發出不停歇的白噪音,用手肘壓上調皮的書頁,指尖無意識地一圈一圈轉著接近斷水的藍筆,他的視線卻始終落在窗外,看著飛鳥翱翔,看著艷陽灑盡,看著隨風飄逸的那人的髮反射著夏季剔透的斜射光。
春季明明已經在炎熱裡消散,但無以名狀的,屬於他的青春卻似乎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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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淨漢!給我出來,你在搞什麼?」
怒氣沖沖的男孩,帶著滿身盛氣大力推開系學會的辦公室門,鐵製金屬框撞上牆,無法忽視的巨大聲響讓辦公室內所有視線都瞬間湧聚門口。
只除了一人,悠悠哉哉正坐在最角落,盤著腿得瑟得瑟,一點都不緊張。
「找我?」對著男孩他舉手搖了搖。「你都來了,我幹嘛還要出去?」
「你什麼意思?」
「說好祭典活動人員要和系學會活動組共用,結果你現在把人都卡死,我要怎麼安排?」
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雙手一拍向桌,簡易的塑膠桌經不起這麼年輕力壯的衝擊,歪歪斜斜就要倒下。
「崔勝哲,你是流氓嗎?一言不合就來我這拆家?」
合身襯衫褲下的長腿一伸擋住搖搖欲墜的桌腳,瞥了眼穿著運動短褲的來人,淨漢順勢乾脆往旁邊一踢,將兩人面前的障礙物清掉。
「而且是你自己帶不好人,大家不願意聽你指令做祭典,你怪我有什麼用?」
「我帶不好人?你怎麼不說你給他們多少好處?」
「如果我給得起而你給不起,那你該檢討的是自己,不是我。」
「你⋯⋯」
勝哲氣急,往前一步便揪起淨漢的領子,將他往旁邊牆上推過。
「打我啊,廢物。」
「反正你講不過我,就只會動拳頭。」
手背因擦上粗糙不整的牆壁而劃出數條血痕,淨漢隨意抹上襯衫,卻讓深紅滲進了潔白,讓人更無法忽視。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又怎樣?」
看著面前精緻漂亮的五官寫滿了不屑,積壓已久的不滿和怨恨只能爆發,勝哲舉起拳頭,既重且快的往淨漢的方向砸去。
在旁人小小聲的低呼下,淨漢臉頰側邊揚起了風,水泥牆留下了拳骨的淡淡血漬,然後他傾身,兩人近的似乎都能聞到彼此身上傳來一樣的氣味。
「人,還我。」
然後他退開,轉身,甩了甩不止息滴落的猩紅,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所以他沒看見,在他身後那雙即便受傷卻未曾眨過的琉璃目光,在他的呼息染上他眉睫的那一剎那,有著隱隱約約的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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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學長,你手破皮了,要不要去保健室擦藥?」
一個離暴風圈最近的高二學弟認命的偷湊過去詢問,淨漢只是隨意舉起看了眼傷處便撇手示意不用。
「但學弟,幫我去找一下活動組負責人,我有事要問他。」
「好。」
「沒事,大家繼續忙吧!」
低低交代完事項,淨漢向辦公室內大喊一聲,又坐回原位盤起腿繼續將手上的平板拿出來端詳,彷彿剛剛那場劇烈的爭執只是孩子之間無所謂的打鬧。
「學長⋯⋯剛剛那個⋯⋯是怎麼回?回回事?」更稚嫩的小高一差點被方才的場面嚇軟了腳,拖著驚懼未平的心他鼓起勇氣囁嚅發問。
暴風圈男孩將他抓過一側,搖了搖頭只是嘆氣。「沒事啦,久了就見怪不怪了。」
「剛剛那個很兇的學長,你認識吧?」
「當然啊,現任畢聯會會長,聽說也是上一屆的學生會會長?」
「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跟我們現任會長,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什麼?!?!?!」
「小!!!聲!!!!一點!!!!!」頭差點被學長巴到地上,小學弟一手扶著後腦一手扶著下巴,兩個都有快要掉下來的可能。
「他們剛進高一就出名的火爆,誰知道沒過多久他們父母竟然跟對方結婚,我們也是睡個覺來上課就聽說他們成了沒血緣的兄弟。」暴風圈男孩想起當時眾人的詫異,簡直像是轟動一整屆的最大新聞,畢竟他倆的不合,總是鬧的全校皆知。
「兄弟,兄弟會打成這樣嗎?」
「顯然是會。」
「他們不僅動手打,兩個人在學校也老是爭權奪利,一個當上系學會會長,一個就要當畢聯會會長,然後就會像剛剛那樣,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服。」
「然後勸你這件事私底下講講沒關係,千萬不要在他們面前說,『兄弟』這個詞對他們來說是禁忌。」
「為什麼?」
「笨啊,誰會想跟自己最討厭的人被稱為兄弟,還是硬湊出來的?」
「喔⋯⋯」
「反正習慣就好,啊看到這種場面躲遠一點就沒事。」
小學弟應著聲答應,看學長拍了拍自己的肩後離開,他偷偷瞄了幾眼牆上淡淡留下的紅印和坐在角落的現任會長。
最討厭的人⋯⋯嗎?
真奇怪,兩人之間好像不是討厭的感覺。
搔了搔頭,反正不關他的事,轉身也去忙些雜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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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住宅區寂靜無聲,偶爾會有車聲呼嘯,伴隨些任性嚎叫的犬鳴,然後只剩沒有月亮的灰雲靜靜飄盪在天際。
一盞昏黃的檯燈才正熄滅,為了大考而與知識搏鬥後卻輸的一塌糊塗的淨漢認命爬上床,帶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鑽進被窩。他側過身轉向門邊,一手壓在枕頭下,受傷那手則讓它自然垂掛在床邊,緩緩地閉上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的爭執,和燙進自己眼裡的那抹深紅。
早些洗澡時,破皮的傷口碰到水有些輕疼。
所以如果傷口再大一點,是不是⋯⋯更痛?
太好了,痛死活該。
搖了搖頭,他怎麼樣,他根本不想管。
疲憊一天的意識在沾到床的那一刻就開始有些渙散,然後下一秒,他聽見門把悄悄被轉開的聲音。
雖然已經故意將拖鞋留在門外,赤著腳尖踮著躡行,不過還沒睡的淨漢當然知道他來到自己面前,雙腿輕跪,塑膠盒被放在地上的聲音細小卻依舊可辨,一陣塑膠外裝的窸窣聲響之後,手背上的傷口泛起了冰涼和刺痛。
皺起眉,淨漢有些受夠。心裡的煩躁洶湧,就像新月漲潮的浪,比平時更有翻越堤防的可能。
用力甩開被柔柔固定住的指尖,他倏地睜開眼睛,對上那雙比琥珀還要漆黑的眸。
「如果動手的人是你,就不需要這樣半夜還假惺惺替我擦藥。」
每次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
自從他第一次發現傷口在隔夜後被仔細包紮,從此之後只要因他而傷,他都沒有再真正睡過。不敢睜開眼,又怕漏看了他的所作所為,淨漢總是微瞇著眼,朦朧見他專注不過替自己好好地上了藥,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
照顧他的他,比帶來拳頭的他,更讓淨漢焦慮不安。
他們明明那麼討厭對方,兩人之間卻沒辦法乾淨切開,即便白日能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夜深之時卻終究還是得回到同一個家。
在同一個屋簷下,他們有著世俗眼光下的稱謂。
「沒辦法。」
「誰叫你是我弟弟?」
勝哲將剛剛因為被丟開而掉落地面的棉棒和繃帶撿起,再從盒裡拿出新的,語氣沒有不耐,只是淡漠透徹。
「我不是你弟弟。」
「你是。」
「你什麼時候把我當成弟弟過了?」
房內無光,可是淨漢眼裡總是微微閃爍著琉璃般的水汪。
唇邊輕輕流瀉嘆息,他該拿如此倔強又脆弱的他怎麼辦?
「剛剛。」
「但現在,不是。」
長腿一跨佔據淨漢身側,勝哲掌心撫過他兩邊手肘,將他轉正的同時也往上牢牢固定住了那雙細嫩的腕。
他們現在的距離,就像白日。近的能夠吞沒彼此,卻似乎都在觀望。
如今在夜色的庇護下,那些深埋的、糾結的、複雜的、悶痛的,都是心裡再也藏不住的妖。
「舌頭伸出來。」
「你瘋了嗎?」
「瘋了,更好。」
勾起一絲自嘲的笑意,勝哲扣住他的力氣霎那變得更強。「既然你不給,我就自取了。」
低頭掠奪淨漢所有呼吸,他的唇肆無忌憚的貼上,舌尖在那人依舊緊抿著死守的稜線上滑膩造次,無法得償所願的勝哲無所謂瞇起眼,一鬆口,然後往下嚙吮上他小巧好看的下巴。
果然,這招總是有效。
見淨漢低聲溢出呻吟,他立刻重新回堵上不經意放了行的蜜道,靈活紅舌竄進他口內攪上他的,蠻橫的探尋過每一寸溫熱的氣味。
隨著淨漢下顎一動,鐵鏽般的血腥味瞬間在兩人嘴裡蔓延,他睜開眼,只見他不甘似的瞪著自己,像埋怨,像控訴,也像只有他知道的,他最傲嬌的撒嬌。
於是勝哲一點沒躲吻得更深,嘴角牽出了透光的水絲,卻又被下一波的攻勢給撩去;花櫻般的紅瓣在吮咬舔舐下微微腫起,當他再度狡詐滑過相同地方,會撚起小小的痛楚,但淨漢知道如果他停下動作不再觸碰,唇上那再也無法被轉移的熱辣,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他真的很討厭他,討厭他霸道、蠻橫、衝動不講理,卻又該死的溫柔。
他總是在反抗他,卻在最後還是次次順著他。
給予了他想要的軟綿,挾帶更多濕甜的唾津,閉起眼,放任自己投身進只屬於兩人黑夜的罪惡秘密。
即便隔著保險套,他都能感覺到淨漢緊緻熱燙的腸壁正緊緊吸吮著自己的巨大,皺起眉他輕聲低喘,然後聽見身下人也一樣試著憋住因刺激而快克制不住的呻吟,勝哲抽出自己,再用力撞入,像是要逼他叫出,卻又知道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肆意叫出。
「哥⋯⋯」
再清楚不過的呼喚震耳欲聾,勝哲抬起原本深埋在淨漢頸窩的臉龐,鬆開了對他雙手的鉗梏,改摀住了他的嘴。
「不要⋯⋯在這個時候叫我哥。」
「叫我名字,漢啊。」
「勝哲⋯⋯」
「嗯,我在。」
「勝⋯⋯哲⋯⋯」
「嗯,我在。」
他的每一個呼喚,都有他的回應。
在被自己緊圈出的紅印上落下數個綿密的輕吻作為解藥,然後他將掌心貼上他的,床笫之間,十指相牽。勝哲腰下動作卻逐漸狂暴不堪,酥麻攀上全身之前他再度棲上他的唇,封住了兩人在高潮來臨時再也瞞不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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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淨漢在整理後已經熟熟睡去,勝哲拿起剛剛放在床邊的醫療用品,就像最初一樣仔細地替他的傷處清潔、消毒、然後包紮。
「⋯⋯睡吧,晚安。」
悄然起身,他彎下腰,指尖捋了捋床上細嫩的白頰,轉身才剛踏出步伐,卻有了來自後方小小的阻力。不知什麼時候淨漢扯住了他的衣角,即便他用了些力,也沒能掙脫。
他真的很討厭他,討厭他刁鑽、壓抑、狡詐愛說謊,卻又該死的軟甜。
他總被他激怒,卻在最後還是次次忍不住投降。
「哥⋯⋯別走⋯⋯」
也許是夢囈,也許是真心,勝哲聽見了,就只想應許。
「好。」
躺過他的身邊,勝哲一摟便將淨漢帶進懷裡,彼此身上的洗髮精、沐浴乳、甚至是睡衣的味道都是那麼雷同,他們是名義上的兄弟,卻也不僅僅只是兄弟。
「哥⋯⋯」
「你也⋯⋯不要痛,好嗎?」
往他胸膛更蹭了蹭,淨漢將自己埋進安心的溫暖裡,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記得被一雙堅實的手臂緊緊擁住,卻沒聽見勝哲低聲落下的那句呢喃。
「可是漢啊,痛……每天每天從未停過。你……不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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